波斯猫

大漠远歌


“老头来啦,今天又有故事可以听啦!”一群穿着汉服的半大孩子嬉笑跑闹着从沙丘上朝茶馆过来,扬起一阵细沙随着弱风飘扬。大漠中未时日头依旧炽热,烘烤的砂蜥一溜烟窜进石缝躲起来。孩童们口中的老头儿裹着破旧的头巾,遮住了大半个脸,左肩上搭着个泛黄的褡裢,褡裢空空荡荡,身上穿着似是汉服又像胡服。一双羊皮靴一步一步的踏着黄沙,逆着飞舞的扬尘进了茶馆。

“老头儿,今天讲什么?”“那天可是讲到西域人两把弯刀,轻功似鹰瞬息万里!”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围住老头,你一句我一句期盼的看着满身尘土的人。那人怜爱的看着孩子们,轻抚着身边孩子的小脑袋,慢慢挪到桌边坐下。茶馆老板娘明了的端上一壶滚烫的热茶,一个缺了沿的瓷茶碗。倒出那茶却与寻常茶色不同,茶水黑红,又清透着能看到碗底的细杆茶叶。解开头巾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发出一声满足的感叹:“这胡茶真是解渴,辛苦老板娘费劲弄来这茶了。”

老板娘温柔的笑,“我这一群小娃娃们听着你的故事才能安稳一阵,也算是你的报酬。”

“老头茶也喝了!该讲故事了!”“是啊是啊老头快开始吧!”孩子们又哄闹起来。

那人点头应着,眼中的光渐渐暗下,似是陷入了回忆中。

“上次说到,这西域人轻功了得,夺人性命于瞬息之中,在这大漠之中也来去自如。一个兜帽两把弯刀便是随身之物,中原人都传说他们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其实不然,他们也有割舍不下的东西。这往生涧中间有一颗大树,大的你们几个手拉手都围不住的大树。这故事啊,就在这大树底下。“他说到这里,满眼笑意的看着孩子们。

“这树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三生树。一年四季都开着粉色的花,晚上的月光照上去,又变成了凉白色,丝丝缕缕的白。有一天,有个姑娘站在树下想要爬上去,但是手脚太笨怎么用劲都还在树底下,她懊恼的跺脚自己生气,吓得树后睡觉的波斯猫都窜到了树上喵喵叫。

正在姑娘撇嘴坐在树下委屈的时候,树上有个人说话了,‘真蠢。’姑娘听到这话赶紧站起来到处看,喊着‘谁啊?你出来说话!’而这说话的人却不出声儿了。“

老头喝了一口茶,笑问仰着头安静听故事的孩子:“你们猜,这人为什么不回答了?”

孩子们一脸迷茫的摇头,老头像是自己解惑说:“是啊,一般人肯定会回应的,但是树上这人不说话,因为啊,他发现姑娘说的话他听不懂。姑娘是个中原人,而他说的是波斯语。他抱着受了惊吓的猫,偷偷探头朝下看,这姑娘穿着汉人的襦裙,梳着垂鬟髻,腰间挂一个半月牙玉佩,一双杏眼四处张望让他感觉有点熟悉。垂眼看猫,找到了这感觉的来源,这姑娘和怀中的猫像极了。

他思忖片刻,温柔的把猫放在一旁的树枝上安顿好,双手一撑从树上跳下,稳稳的落在姑娘旁边。姑娘正扭头找着那说话的人,被他的突然出现惊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看清来人,见是个波斯男人,又感觉不出敌意,放下了心来朝他笑了。

这波斯人没想到姑娘不怕生,笑得这样明媚,他倒有了几分窘迫。撇开了视线不敢直视姑娘的笑靥。姑娘看他这么紧张,又开心的笑出了声:“波斯小哥,你能听懂我说话吗?“他听着中原话,郁闷的摸摸后脑勺上的卷发,支支吾吾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懂她在说什么。姑娘无奈的噘着嘴灵动的转转眼睛,随即伸出右手拍着自己的胸脯,一字一声的说:“我,叫,水,珠。名,字。你能理解吗?名字?”说到最后一句,姑娘认真的歪着脑袋问他。他多少理解了一些,跟着姑娘生硬的重复:“谁,祝。”姑娘又笑了,普通的笑在他眼里却像一簇火苗暖和的吸引了他。

波斯小哥正想告诉水珠他的名字,一阵马蹄声顺着夜风传入他的耳朵,本能的又跳上了树。来者也是中原人,带着一把刀,刀鞘上的刻纹他不认识。那人勒缰下马,走到水珠跟前,说了句他听不懂的话,拉着水珠的胳膊要走,水珠被扯的踉跄还扭头看向树上在找他,像是对着空气挥着手,努力到夸张的口型说着再会。“

老头又停顿下来,抬头看着前方,明明是在这小小的茶馆,老头的眼神却像看穿了墙壁,看穿了大漠的黄沙,看到了远方飘着花瓣的三生树。

“波斯人在树上等啊等,想等水珠来,他想水珠还没爬上三生树,他知道树上有一根树杈可以看到完整的圆月。水珠看到圆月肯定又会笑的很开心。他等了一个月,也没有见到水珠。晚上躺在床上,波斯人觉得睡不着,还觉得冷,他把火烧到火舌快要舔到脸,还是冷。他想自己是不是得病了,没有水珠笑起来的那把火,他会从心脏冷到四肢冻死街头。波斯人收拾了自己的行囊,一个兜帽两把弯刀,他决定要去中原找水珠。他又想,我只知道水珠,又听不懂中原话,也没有银子,怎么找。他去村子中有和中原人做生意的大户家里想了解些情况,大户给他了一杯茶,告诉他,想去中原站住脚,就得帮助中原人。他想,帮助人就可以站住脚,还有钱拿,挺好。就在一张写了密密麻麻蝌蚪字的纸上按了手印。”

老头说到这里,缓缓低下了头,枯瘦龟裂的手用力的攥成了拳头。

“波斯人自己的弯刀被拿走,大户给他换成了一双崭新的弯刀,刀面上深深的两道血槽,烛光的照影闪在刀刃上还有些晃眼,他摸着这双新刀很欣喜。大户拿出一张画像,和一个满实的荷包。画像上是个白胡子慈眉善目的老头,大户对他说,你带着这画像,去中原的梅花客栈,就说你是第六位,会有人接应你的。

他拿着大户给他准备的褡裢,坐上了去中原的马车。到了梅花客栈,门口坐着一个深眼窝挺鼻梁的波斯人,穿着中原的衣服梳着中原的发髻,他觉得怎么看怎么别扭。跳下车走上前去用波斯语对那人说:“我是第六位。”那人一幅明白的表情朝他做了个跟着来的手势就朝客栈楼上走去。走到三层最里间,那人推开门让他先进去,自己关门前还朝门外左右张望了一下。舟车劳顿,他刚坐下那人就开口了,熟悉的波斯语:“你知道任务目标是谁了,任务时间是后天子夜,我会把你送过去,在二层阁楼里,做漂亮点别被抓了,剩下的看你自己的能耐了。“一脸严肃的说完。他听的一头雾水,自己把听到的话在心里重复了一遍,问道:”怎么称呼?还有,什么任务?大户让我来的时候只给了我一双新刀和一张画像…“他话还没问完便被打断:”你连你是来做什么的都不清楚?那你跑来做什么?“几乎是狂怒的口气让他更迷茫了,对方看他这样,没有再发作,瞬间摸出了腰间藏匿的匕首朝他的命门刺去,危急时刻,他俯身躲过立刻抽出背上的双刀绕到对方身后弯刀架上了颈项。”话说的好好的怎么就动手?“那人毫不畏惧,轻笑开口:”试试身手看你够不够格完成任务罢了,刀放下,给你解释。“他谨慎的收了刀,退后两步保持着安全距离听他怎么说。”你在大户哪里签的是卖身契,等于你从那一刻开始为大户卖命,任务都是暗杀或者保护的活。你身上那些银子是你卖身的钱,任务结束还会有任务酬劳。给你的画像,是任务目标。而你如果反悔,偷跑,你的同门们下一个刺杀目标就是你。“听完这些话,他觉得自己被抽了魂儿,这就是给中原人帮忙,真是大忙。只是想找水珠,却把自己给卖了。那人看着他一脸的震惊,换上了一副玩味的表情:“我是特列克,大户的接头人,你以后在我这里接任务,但是,动静别太大。隔墙,有,耳。”说完,玩味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特列克整理了衣服出了房间,带上了门。“

拿起茶壶向茶碗倒水,发现一壶茶竟已喝干,老头舔舔起皮的嘴唇,举起茶碗示意老板娘蓄水。老板娘走来拿走了茶壶去后堂蓄水,老头继续把故事往下讲。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真的要去执行任务吗,一身好功夫拿来杀人?但是不杀了他,自己就要死,死了就见不到水珠了。他就在这样的纠缠中睡着了,一觉睡醒发现窗框上坐着个人。那人大腿上坐着只雪白的猫,天蓝的眼睛盯着他,蓝的像一汪湖水,深的要把自己吸进去。他不说话,坐在窗框上的人也不说话。他盯着那猫,那猫也盯着他,看的他口渴了站起来倒水喝,那猫居然跳到了桌上用爪子按住了茶壶。

“朋友,无冤无仇,水都不给喝?”他气不过先出了声。

“这猫要来找你,我跟着它来的。我也不知道它有什么事儿,走也不走。”那人靠在窗框上,闭上了眼舒服的晒起太阳。

他只好看着那猫,挑起了眉毛:“你找我有事儿吗?”问完他又觉得自己有点傻。这猫扭身摇摇尾巴,跳上窗户,又回头看看他,他认为大意是跟上,急忙喝了口茶跟上了那只猫。

那猫一路飞檐走壁,这房顶跳到另一个阁楼顶,一会又跳上了树,他在后边跟的有些费劲。绕了些路,这猫停到了一户大院房顶,这房子琉璃屋瓦,在屋顶看去分了几个院落,每个院内种着花花草草还有几棵与三生树相似的粉花树,他们所在的这院内草地上细看还有几只兔子蹦来跳去的吃草。一派悠闲的景象,他被这环境熏陶几分,伸手戳了戳依然那么傲气的白猫说:“你带我来这做什么,你想吃兔子了?”那猫扭过头去没有应答的表示,这时楼下屋门开了,走出一个他眼熟的背影,看不到正脸他又不敢确定。那娴静的身影走向树下,揽住裙角蹲下,将手里一把白米堆在树根下,后退几步,一群麻雀从树上落下围住那把白米。她望着那群麻雀,还是那么熟悉的笑。他在房顶看的入神,没注意白猫翘着尾巴扭着屁股已经离去。

他想跳下去喊一声水珠,心中的自知之明如同一把印铁造就的枷锁把他定身在屋顶上。

他想着等我任务做完了,就来找她,问问她可还记得我。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我能保护她。他就这么自顾自的想着,觉得只要过了明天的任务,一切都能像他想的那样美好。这晚他做梦了,梦的很深,梦里有水珠,有那只白猫,还有三生树。水珠还是那样朝他笑着,他和水珠躺在树上看月亮,猫在他身上趴着打呼噜。“

老板娘端着茶壶跟孩子们一起听着老头讲故事,也听的入迷,忘了把茶壶端给老头。老头停下来她才意识到手里的茶壶烫手。一抖,暗红的茶水从壶口溅了几滴落地炸开了六瓣花。

“子夜时分,特列克带着他弯弯绕绕到了任务点,他信心满满的熟练跳上楼顶,看到院里被月光照着显出白色的花朵,看到树下被麻雀啄食剩下的几颗白米慌了神。特列克在院外着急的压低声音催他:‘动身啊!站着发什么呆!’听到催促他才定了心神,想着,说不定只是水珠的什么亲戚,水珠不会知道是我干的。

脚下轻功施展,找到了二层阁楼,潜在黑夜里找机会进屋一击毙命,然后拿信物回去以示任务完成,他蹲在门口阴影里,一遍遍安慰自己。屏息听着屋里的动静。突然对面有上楼梯的声音,伴着清亮的女声:“爷爷,吃药啦!吃完药你该休息了!”他蹲在门口紧张的不知道往哪里躲,情急蹿上了房梁,看着水珠端着一碗药朝房间走来。

水珠敲敲门,屋里是咳嗽声,水珠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了笑脸,推门进房。房梁上的他看着却没感受到火的热度。“爷爷,慢点,把药喝了明天就能好啦。伤口还疼吗爷爷?”水珠的问话在他耳朵里听着像含着愧疚的炸弹,进了他的身体把他炸的体无完肤。他本想着完成任务就能面对水珠,可现在若是完成了任务却永远无法面对水珠。“

孩子们听到这里已经满脸的痛苦,像是被逼着喝了故事里那碗汤药。讲故事的老头风淡云轻的微笑着,抿了一口茶,悠悠的继续讲。

“可他现在已经在门口了,不得不走这路。水珠进房时门没关严,他趁着水珠不注意,隐了气息钻进了房间躲在床侧的黑暗里。水珠给爷爷喂完了药,掖好被脚拿了碗,甜甜的朝病榻上的老人笑着说‘爷爷今天气色就比前一阵好呢,我去送碗,你要好好睡觉啊爷爷。’老人气虚的甚至无法回答这话,只是深深的咳嗽了两声,在他眼里看来也是命不久矣。水珠走出房门的时候,他看到水珠忍住的泪。

房门被关上,他闪出身形在病床前,床上的老人眯着眼看他,一声不出,咳嗽声都没有。看到他手中的刀,老人甚至是渴望的眼神,想要赶紧结束自己苟延残喘的生命,不想再拖累他人。他手中的冷刃终是落不下,只能掏出腰包里刺客的秘药,轻量是麻痹痛感,过量即会毙命,也好给老人留个全尸。他掏出全部轻轻塞入老人口中,老人自己吞咽着药丸,慢慢停止了动作,微笑着闭上了眼。

他还在思考这是他杀了人还是被杀了人,走廊上又传来了脚步声。他沉浸在刚才发生的事中没回过神,房门便被推开,他与水珠打了个照面。

水珠瞧见他一脸的惊愕,赶紧跑到床榻边,看到面露微笑瞌上眼眸的爷爷,压抑着没有痛哭出声,没有大喊大叫,只是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死死的盯着他,没有质问,没有指责。

水珠说,我以为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西域人。没想到我看错了,你杀我爷爷也是为了钱吧。

水珠还说,你走吧,我爷爷被你们的大户迫害成现在这样,西去也是早晚的事儿,我就当没见过你。你们西域果然都是这样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水珠满脸都是泪,眼中有悔恨,有遗憾。

他突然觉得站不住,两腿像是被抽了骨头。他想告诉水珠他是为了找她才来到中原,想带她去看月亮喂猫游映月湖。可是说什么也都没意义了。他放下了还未沾血的弯刀,轻轻抬手拿下了水珠头上的玉簪子,换上了他亲手刻的那只三生木簪,那簪子是他在树上等水珠的时候刻的,上面密密的雕着三生花瓣。

水珠看着他的眼睛说“怎么,杀了我爷爷还要取我性命,为了封口?”他手一抖,用力摇摇头,用蹩脚的中原话小声的说:‘水珠,喜欢。‘

他说完这话,扣上了兜帽,拿起两把弯刀,消失在黑夜里。“

老头似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顿了许久又睁开,端起了那缺了沿的碗,看着里面摇摇晃晃的茶水。复又开口。

“水珠不知道,他还顺走了她的玉佩。也想过给水珠一个解释,让水珠原谅他而苦练中原话。然而他再也没去过中原,后来啊,他从大户手下挣扎出逃,甚至毁了自己的脸。他不想杀人,他睡不着觉,每晚一闭眼都是水珠的笑,水珠的话和水珠的眼泪。他觉得一直活在冰窟窿里,冻得自己心颤,自己就是那个病榻上的老人,他始终在等着有人来喂他一把药。“

老头喝完最后一口茶,抬眼看看还意犹未尽的孩子们,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孩子们团团抱着他,嚷嚷着:“水珠呢,水珠去哪儿了?这个波斯人在哪儿啊?“”对啦对啦!这波斯人叫什么啊老头儿!“

老头给孩子们缠不过,想了想说:“这个波斯人,名字很难记,他叫布尔库特,波斯话里雄鹰的意思。水珠在哪儿我也不知道,毕竟我只是个讲故事的过客。我要走了,我的小绵羊还没有喂。“老头晃悠悠的出了茶馆,和他的褡裢,还有他腰间摇晃着的半月牙玉佩。和漫天黄沙融在一起,像一只孤独的隼。

孩子们一个个像泄气皮球一样的沮丧,纷纷闹着想要知道结局。

老板娘给他们一人一个糖葫芦,笑眯眯的说:“我知道水珠在哪儿,但是你们不能告诉别人呀。”孩子们一哄而起,保证着自己不会乱说。“水珠啊,当时跟爷爷一起到大漠,因为爷爷得知水珠的爹爹娘亲被大户绑架,要拿钱来换。没想到爹娘已经被大户折磨致死,爷爷气的想要跟大户拼命,被管家拦住,还被大户乱棍打成了重伤。回到中原本就重病,没法救治了。水珠那夜见到布尔库特,本想一起远走高飞,但是家里还有盯着财物的虎狼,布尔库特若被抓,必然活不下来。所以故意说些重话让他赶紧离开。”

老板娘还是笑眯眯,温暖如火,眼角却溢出些水,孩子们看着老板娘,悄悄的说:“呀,老板娘哭了…”老板娘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脸,指尖湿润,“啊,进了沙。”拿起别着的手巾擦了泪。“后来啊,家族没落,爷爷西去树倒猢狲散,水珠她自己也藏了些钱财,只身一人到了大漠,想寻布尔库特,哪怕他是波斯人也想跟他好好的过日子,看月亮看星星看他变老。但是一直没寻着他,就在进大漠的这风口开了家小茶馆度日,带着那枚木簪子想着他有一日可以认出她。终是寻着了,可水珠人老珠黄,一脸的褶子,手也如同树皮,怎敢相认?不如就这么过吧,每日还能见着他,为他冲一壶胡茶。“说完,徐徐回身去收茶具,低头弯腰之间露出发间一只精致的木簪,簪头上一朵三生花。

老板娘站在茶馆门口遥望着老头离去的方向,笑的一脸温柔。









































白癜风治疗去哪里
白癜风治疗需要多少钱



转载请注明:http://www.logistics-info.com/bsmxg/9467.html


当前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