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猫

西娃在尘世中用诗歌拓宽灵魂的维度


西娃在尘世中用诗歌拓宽灵魂的维度

诗人简介

西娃,70后生于西藏,长于李白故里,现居北京,玄学爱好者。出版过长篇小说《过了天堂是上海》、《情人在前》等作品,诗歌发于不同刊物并入选多家选集,获首届“李白诗歌奖”铜诗奖、第三届“李白诗歌奖”银诗奖等奖项,主持《边缘艺术》诗歌栏目。获首届“李白诗歌奖”铜诗奖、第三届“李白诗歌奖”银诗奖。

《中国诗歌》年十大网络诗人,《诗潮》年年度诗歌奖。年获“骆一禾诗歌奖”,《诗刊》首届“中国好诗歌”奖。诗歌被翻译成德语,英语,日语。

西娃诗选

◆画面

中山公园里,一张旧晨报

被缓缓展开,阳光下

独裁者,和平日,皮条客,监狱,

乞丐,公务员,破折号,情侣

星空,灾区,和尚,播音员

安宁地栖息在同一平面上

年轻的母亲,把熟睡的

婴儿,放在报纸的中央

◆“哎呀”

我在飞快宰鱼

一刀下去

手指和鱼享受了,刀

相同的锋利

我“哎呀”了一声

父亲及时出现

手上拿着创可贴

我被惊醒

父亲已死去很多年

另一个世界,父亲

再也找不到我的手指

他孤零零的举着创可贴

把它贴在

我喊出的那一声“哎呀”上

◆吃塔

在南方的某个餐桌上

一道用猪肉做成的

红亮亮的塔

(我宁愿忘记它的名字)

出现那的一刻起

我的目光

都没有离开过它

桌上其他的菜肴

仿佛成了它的参拜者

我亦是它的参拜者

接下来的那一刻

我想起我的出生地

西藏

多少信众在围绕一座塔

磕长头,烧高香

我曾是其中的那一员

现在我是其中的这一员

许多年来,我一直保存着

对塔庙神秘的礼仪

也保存着对食物诸多的禁忌

看着,这猪肉做的

红亮亮的塔

我知道了人类的胃口:

他们,可以吃下一切可吃下的

亦将吃下一切吃不下去的

当他们举箸,分食着

这猪肉做成的

红亮亮的塔

我没听到任何的声音

却仿佛看到尘烟滚滚

我们的信仰与膜拜

正塞满另一人类的食道里

他们用百无禁忌的胃液

将之无声消解

◆墙的另一面

我的单人床

一直靠着朝东的隔墙

墙的另一面

除了我不熟悉的邻居

还能有别的什么?

每个夜晚

我都习惯紧贴墙壁

酣然睡去

直到我的波斯猫

跑到邻居家

我才看到

我每夜紧贴而睡的隔墙上

挂着一张巨大的耶稣受难图

“啊……”

我居然整夜,整夜的

熟睡在耶稣的脊背上

——我这个虔诚的佛教徒

◆两人世界

你爱我的时候,称我

女神,妈妈,女儿,保姆,营养师

按摩师,调酒师,杜冷丁,心肝……

你想念我的时候,叫我

剧毒草,银杏,忍冬花,狗尾巴草

罂粟花,冷杉,无花果,夹竹桃……

你饥渴的时候,唤我

肉包子,腊肉干,口语诗

无限水,三级片,荞麦面

你恨我的时候,骂我

疯婆娘,白痴,破罐子

岔道,烂瓦片,泼妇,贱人……

我都答应,都承认——我都做过

在你的面前,经常或有那么些时刻

当然,有更多的名称,你还没说出来

◆没收

你赐予我们大地

让我们在上面养命,养性,养德,养救赎……

产下那条敬畏和回归的道路

而我们,在上面养出蝗虫,蚱蜢,螳螂

以及牲口们的红眼绿胃。失神的交媾——

我们帮他们产下,硕果和杂种:矿难。水灾。千年寒……

你正在没收我们,连同这片大地和上面的所有

◆时光

我可以惯你以任何称谓

更多的时候叫你“1”

从不曾有过去,现在,未来

我和你是一个,于一体

就算死亡想把你我分开

都是奢侈

◆抗拒,对色彩的选择

让电脑黑屏

让和尚,道士,基督教徒,伊斯兰教徒

同台表演红歌的现场

随电脑的黑屏一同黑屏

让电视黑屏

让郭美美事件,红十字会的嘴脸

随新闻里所有的暴露和遮掩

一同黑屏

女儿,我的宝贝

我们必须关掉所有的窗口

关掉所有的门

我们不再用手于胸口划“十”字

我们继续绣十字绣

你绣你的向日葵

我绣我的幽兰

让生命里和大地上滚滚的绿色

涌动在我们的针尖上

◆现场

有很多事情变化了。我能感到,却拿不出证据

风退了,梧桐们纷纷站直,摆动的叶子恢复秩序

仿佛一切本就如此

同样是春天的时日,我背对窗户昏睡,拒绝一切梦境

不同的手却把我揽进相同的怀里

“相遇太晚了,有想哭的感觉”。疾病舔舐着我的骨头

却用了春天的舌头和动情

刚刚康复的人,伸入欢乐的浓荫。短暂的病史

随时都可以修改的记忆

我被迫爱上,这个时代的隐疾,它们比饭碗更现实

很多面孔我并不想看清

窗口上挂着冷汗不止的头颅,高烧不减。风景褪尽

所有的回忆仅适于填补空虚

夜晚的嘴斜斜的颤动,一同淌出口水和经验:

活着的人,都在奔赴遗忘与丧失

广场上,人生如疾,浮动的人疑似残云

一个男子把一枚十字架扔进水里。他的中指无限膨胀

狠狠面对世界的方向

◆隐喻

深夜的电梯里,我的怀里伸出一只只手

按红,黑色的数据:5,14,21,29,35……

电梯上升,擦过

不同的楼层:每个我的蒙昧或清醒

我手上抱着马尔克斯,瓦雷里,科恩和一个名为

上帝的符号。这些年我一直抱着他们

他们带我去过不同的楼层

他们把我放进不同的房间

他们放下我,我却没找到放下他们的理由

我把他们抱出抱进

与我同行的人,一个个消失

我要去的楼层,仿佛已经到达

却始终没有到达。“你所乘坐的电梯从不通往那里。”

一把粗暴的剃须刀片,割断了某根脐带

楼层破衣服一样被脱下

如今我的四肢具废,我抱着的他们

如我的影子,被压在睡死的肉体的最底下

◆孤灯

仅有一盏灯在你我的头上了

其余的灯是怎么熄灭的,我们都没有力气再过问:

亦同对孤灯的迷恋和执意,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什么

让我们对它形成了徒步的猛追和穷问

孤灯下,我的兄弟姐妹们——这些真相的追问者

他们的脸这么煞白,俨然成了另一盏孤灯

孤灯的钨丝滋滋作响,似我们在炭火上

烤得滋滋作响的心

孤灯即灭,我们的脸即灭,我们耗干水分的心,即灭

在这片越来越黑的土地上,真相和现实,各睡一房

合衣而眠,发出吞并对方的鼾声

我的兄弟姐妹们,抱成一团,像被烧卷的钨丝

◆前途

清晨,岔道

从不同的角落里

醒来。急行着

载走那些踌躇满志的人

一些人摔倒,一些人

失去踪影。空缺

被及时补上

墓碑林立。所有的人

都汇集在这里

◆纪念

五月,风雨纷呈

槐花们提前

在枝头交出自身的败坏

一条蛇皮,盘踞在树下

保存着他去年的姿势

槐花用枯萎将之覆盖

我用缺氧的手,将槐花

蛇皮。一同带回

深夜的闺房

◆陶然亭

雨后,我依然在我们分手的地方一圈圈跺步

沿途的蔷薇走失在过期里

他们曾充当玫瑰夺取了我无数的夜晚

我对蔷薇有胜于玫瑰的心悸

我总是分不清他们谁是谁

就像在无休止的餐桌上,我懒于分清红脸男子的

醉目光与清醒者的调情声,谁更接近于本真

而我空荡荡的胃口需要即兴的破碎

所有的破碎中,都摔倒一声:阿门

在刷然一新的天空下

依然有一张再也洗不干净的脸

我的左腿和右腿之间

横躺着我的今日和往昔。我用碎步拉弄着它们

冷风的哭腔弥合着所有的距离:“都无济于事了

无论有多少旧爱与新欢。”

我可以辨别不出玫瑰与蔷薇的本质

但我不可能让一群失去膝盖的人

用你们自制的红颜料来点染我贫血的日子

我宁愿围着我们分手的地域踱步,留下

一圈圈迹印,恍若一条毒蛇盘踞于此

它哗哗吐着毒信子,温柔地舔舐

我靠近又走远的背脊,而往昔和今日躬下身子

一同慢慢地,咀嚼毒蛇的尾巴

◆笼中对

在这个密闭的房间

只有你我的心在转动在声响

窗外的城市,跟我有关,我生活

在这里,默默工作,养活家人

和自己,并获取我需要的座椅,荣誉

而你只知道它的名字。也是因为我

你的到来和离开:一条弯曲后的撤迹

我生怕停下交谈:我的工作

忙碌。永无休止。你,我们之间

被挤入了消失。你的唇上不必有

疑问,掌心上也不必有虚汗

你也别再碰触,那个叫“爱”的话题

它是爆燃品,却不爆燃你我的此刻

“我们曾经相互缠绕并抵达深处的欢乐

像你腿上的肉色丝袜,无法用于保暖。”

我调转头颅,不想注意到:你正在变暗的痛苦

它滞留在我过早被俗世熏染一新的面孔,再也反弹不回去

我窒息的心,勒死了你还想延续的绝望

你我的赤脚穿越不了:这一切,这具体的现实

让我们本该继续的爱,如此渺茫,虚晃,绝迹于笼中

我似乎趔趄着,被抛入老年的某一天:

用记忆,获取了:以上的镜头

扫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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