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不空(二)
清晨柔和的阳光倾泻进来,暖暖地照到床上,白画坐起来,伸伸懒腰。昨晚睡的很是惬意,她没有做噩梦,从她父母去世后就很少能睡的这么舒服了。人孤独无助的时候需要一个陪伴,哪怕只是陌生人,梦中给你一个肩膀就能让漫长的黑夜里有一份依靠,不用整晚蜷缩着身子,紧紧的攥住被角。
她想起昨天那个递纸巾的男生,比她大不了一两岁,白色衬衣,走起路来平稳惬意,看起来像个从事文职的青年,寡言的样子又像一个忧郁的诗人,想到这白画的酒窝又在她的脑海中显现了出来。
可是有时候世间总是充满令人幸福的假象。
冷沐这时也起了床,他每天起床后早餐把面包片放进热面包机里,然后就是打开电脑浏览那个名为“堕天使”的论坛,这是一个由神秘的传闻可以撼动一个国家政权的黑色组织创建的,全世界杀手聚集接单的网站,规则非常简单,杀手和“买命人”实名认证在论坛上用着虚拟的ID,组织接收买家给的名单,并根据要杀的人的难易评出等级和佣金,然后发帖,杀手自身也会被评级,等级分文S,A,B,C,D其中S级最高,杀手只能接等级相等或者相应的等级以下的单,S级别的往往是国家政要,独裁者,或者某个将军级别的,他们身旁往往有受过严格训练的保镖或者军人,而划分等级也是为了确保效率和不必要的暴露客户的目的。杀手接帖,然后客户会告诉你关系,要取下人头的人是地点,时间,以及服饰特征或者更多信息,而杀手们只是干着买卖,不会知道谁买下了谁的命,他们也并不关心。
冷沐随意的浏览着,看有没有合适的目标,他是S级杀手,在论坛里几乎所有的中国杀手都知道他,极具效率,从不出错,而且有一个奇怪的习惯,就是所有的单子都会避开下午4点到7点的时间。当他看到论坛里有人讨论这些时,他也会想想,其实有些东西并没有理由,非要说出一个理由的话,可能是每天都要去海边坐一会也能算一种消遣吧,离开师傅之前,师傅每天都带着他去看夕阳的。
看着看着,冷沐找到一个帖子,S级红名帖。所谓红名帖是追杀帖,一般是出卖买家,同伴或者论坛组织的人,从他进来以后遇见几次这种帖,虽然杀手中不乏有世界顶尖的可是都受到幕后大佬的制约,一旦出现损害他们利益背叛他们的,没有人可以逃脱。你可以选择退出,但是不允许背叛。
冷沐接了这个单子,对于杀手来说,他们只选择杀人,并不会选择杀谁。私聊窗口发来了论坛管理员的对话框,把照片和会出现的地点发给了他,罪状是杀害“买命人”。照片中是一个带着笑容的年轻人,看上去比他小一两岁大概19岁左右,穿着运动衫,带着棒球帽,笑容看起来很舒服。冷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有这样笑容的男孩本不该成为杀手的。
随后开始准备要用的装备,因为地点是机场附近,用枪引起慌乱的话会比较麻烦,所以他没有带狙击枪,而是戴上一个银色带有骷髅头的戒指,戒指是特殊的发射装置,能发出三发带有神经毒素的银针,为了以防万一,他又在上衣口袋里放了一根长8cm的针灸用针,插入致命穴位,瞬息毙命还不留痕迹。
骑上他的本田CB(KO)摩托车赶到机场,一路上冷沐带着点好奇,他想不通那个有着笑容面向阳光的少年为什么会成为杀手,为什么会背叛“堕天使”。
正中午,炽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在仿佛冒着烟的柏油路上,一辆黑色本田摩托车,像一匹黑马一样,带着嘶鸣,咆哮着停在了机场附近一家咖啡店。冷沐摘下墨镜,看了看,这是一家法式咖啡屋,木质的桌子和椅子,黑色和黄色交替条文的地板,灰色带着线条的墙壁,屋顶水晶灯饰,散发着幽暗昏黄的灯光,里面是都是些穿着西服举止有度的男人,对面坐着被闪闪发亮的珠宝装饰的美丽女人,所以此刻那个穿着运动服的少年便很是显眼。
冷沐不紧不慢的走过去坐了下来,点了一杯摩卡咖啡,然后坐到了那个男孩的对面。
男孩露出了和照片一样的笑容“你居然点了一杯摩卡咖啡。“
“嗯,怎么了?”
“摩卡咖啡可是历史最久远的咖啡之一,浓郁香醇,甘味适中,法国人喜欢这种咖啡,因为据说带着幸福的味道,而法国女人认为爱喝摩卡的男人懂得浪漫,追求幸福。”男孩再次笑了,端起咖啡杯,晃了晃,喝了一口,“我的也是摩卡。”
“喔,真的”冷沐露出好奇的目光。
“是,真的呀,”男孩说,“你和他们不一样,我以为我会毫无发觉的睡去呢,就像死神悄无声息的勾走人们的性命一样,可你看起来像个诗人,”
“嗯?那只有魔鬼会懂我们的艺术吧。”冷沐的咖啡被端上来了,他用勺子把中间的心形搅乱,然后也喝了一口,“那你愿不愿意把你的故事说来听听,也许我这个诗人会把你的故事写成小说呢。”
“其实也没什么,我爱上一个女孩,”男孩的笑容带着幸福的味道。
冷沐一振,因为师傅说过,杀手和爱情是两个平行世界的东西,一点交汇,无情之人有了情,会没命的。
“那个女孩深处很大的家族,家族中矛盾不断,可是他很善良,有着天使一样的眼睛,总是帮助那些穷困潦倒的人,也救过我的命,也许她救过很多人,可是救过我的却只有她”
白沐认真地听着,“所以她不知道你喜欢她了?”
男孩点点头,“有什么关系,爱一个人并需要要求很多东西,更何况魔鬼怎么配拥有天使的爱呢。”
男孩继续说:“就在前天晚上我接到A级单子,一个继母要杀死她的继女,可是我第二天到了刺杀的地点时,发现孤儿院里陪一群孩子中间的就是她,那笑容我永远不会忘记,即使是魔鬼也会有守护的东西,那便是天使的笑容,哪怕天使和魔鬼是敌人,哪怕走到世界尽头天使和魔鬼的世界也从来不会接壤。”
冷沐一震,男孩脸上突然露出坚毅的神情,那份忠贞真的可以穿越时空的阻隔。
“于是我杀了她的继母。”男孩露出了孩子般的任性,“第一次感觉我杀对了人,你说呢?”
“嗯”冷沐。心里却是微微一振。
“你会把我的故事,写成书么?”男孩笑着说。
“会吧,如果你不嫌我的文采差的话。”
“不会的,但是要把我写的帅一点呦,好了,我的故事说完了,你动手吧.”男孩轻松的说,但不像是在开玩笑。
冷沐低下头喝了口咖啡,也是像掩饰下他的犹豫,然后抬起头,“摩卡咖啡,幸福的味道,我记住了,祝你好运呀”冷沐起身走了。出了门,他长舒一口,他想这可能是第一次任务失败而让单子流走吧,可是却如释重负,尽管他根本不去想这是因为什么。
他上了摩托,这时男孩也出了门,走过他时他说:“谢谢你,我的朋友,谢谢你让我享受最后的时光,听我的故事,答应帮我写我的故事,我不打算逃了,你知道的,他们的规则从来没人能打破,从始至终。”说完男孩带着笑容,冲向马路,男孩被撞飞,在空中划出一个美丽的弧线。
这一刻,白沐看到男孩身上长出了翅膀,飞舞着,带着幸福的笑容,也许这样他就可以一直陪着心爱的女孩身边了。
白沐骑着他的摩托车回去了,没有回公寓楼里放下装备,径直的开去了海边,坐在熟悉的地方,太阳离落山还很远,冷沐望着远处大海和蓝天想接的地方,突然有种莫名的哀伤。
他有了第一个朋友,可是他死了,他似乎有点明白了爱情这东西,可是这东西竟是这么的凄美。
天气有时候就像人的心情,时不时的就变了,而海边的天气就更了不得,像是熊孩子一般无法揣摩,让你有种想打死他的冲动,前提是这是别人家的孩子。?(北方说这一段绝对是写来搞笑的!)
乌云,像是黑色的精灵,调皮的占领了原本广阔的蓝色天空,雨下起来了。
冷沐仍旧呆呆的坐在那里,任由雨水冲刷着他僵硬的身体,他的眼前不断出现那个男孩的笑容,可是这么好看的笑容却让他莫名的心痛和哀伤。也许就像电影中演的某个情节一样,在面对困难或者灾难无力回天时,执着守护的爱情就在你的面前,你却无法去爱,去表达甚至还要将你的心撕裂时,你却笑了,可是你怎么努力露出幸福的笑容,这笑却都很苍白。
海边热闹的人群也散去了,有的人因为玩的尽性没有注意到天气变化,也淋着雨带着骂声走掉了。周围的人都在雨水的驱赶下四下逃窜,纷纷散开了,只剩下一个湿漉漉的身影,与那个原本湛蓝却在与雨水的撕扯中变得混黄的大海面面相对。
他突然感觉这个城市在男孩死掉的那一刻便死掉了,或者是他的心死掉了,也许像男孩那样死掉也算是一种归宿,如果有灵魂这种东西,他的灵魂会在女孩身旁。那如果自己死了呢,只是在宽旷的沙滩上少了一个占地方的人而已,想到这里他身子抖了抖,很可怕,魔鬼也许也有害怕的时候。真可笑,一个拿生命作赌注的赌徒,也会有害怕的东西,那东西名为孤独。
在茫茫人群聚集的城市里,没有一份执念,人山人海,亦如空城。
乌云中划出一道光亮,随后带着龙的巨吼呼啸大地,冷沐的头上雨却停了,雨当然不会停,只是他的头上多了一把伞。
这次换冷沐抬起梨花带雨的脸,不过不同的是他的脸上带得不是泪水而是雨水,白画拿着伞,带着昨天一样的笑容,伸出手给了冷沐一块绣着紫罗兰的手帕,就像昨天他伸手给她纸巾一样,雨中两个孤单的身影又一次汇到一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仿佛两个雕像一样在雨中依偎着。
“怎么下雨了,还在这坐着。”白画不解。
“不想离开。”冷沐依旧望着海。
“海边的天气总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就变卦了,就像叔叔的脸一样,”她突然想到他没见过他讨厌的叔叔,于是补充道:“就是很臭屁的那种,比教导主任还讨厌。”
“喔,大概知道是什么样。”
就这样白画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尽管冷沐的话不多,可是她并不是很介意,她从小就没什么朋友,父母又忙,所以她总是一个人,却并不是不爱说话,所以有时候她会抱着家里胖胖的波斯猫一句一句的说着,她感觉最起码他比那喵星人强一点,至少还能回应下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停了,夕阳露了出来,可惜只剩半张脸在海面上了,于是沙滩上仅有的两个人开始往回走了,同样在第一个路口,她左转他右转,是越练越默契了,没有告别,白画只是回头一笑,冷沐也回应了下,努力的挤出个僵硬的更像鬼脸的笑容,白画看着他,笑得更欢乐了。
好多时候,我们还没发觉,相遇已经悄然而至,或许是缘分或许只是偶然,可是并没有什么关系,深夜航行的孤船有时会遇到同样孤单的船,就那样相伴着并肩前行,船灯相互呼应,第二天也没有道别,就已航向自己要去的那片海上。这一种相遇名为邂逅,也许没有原因,非要加原因,那便可叫做缘分。
就这样第三天,第四天,以及后面很多天总是有这么两个人,在没有约定的下午,仿佛约定好一般坐在海边那小小的石板上。
有时白画会拿着她的耳机递给冷沐,她说着这首歌的旋律很美,那首歌的歌词很有意境,也偶尔会挑剔哪一首歌唱得不好听。
有一个下午是什么儿童节,街上多了许多欢蹦乱跳的孩子,也多了一个欢蹦乱跳的大女孩,白画拉着冷沐去了街上,去了所有孩子聚集的地方,冷沐看到她对小熊娃娃巴巴的眼神,最后买了一个和她一般高的娃娃,她这才高高兴兴的蹦走了。
有一个下午,她问:你这么笨,如果哪天逛街走丢了,该怎么把你找回了呢?冷沐说:如果你走丢了,那就站在我们每天傍晚分别路口,那个最明亮的路灯下,你在哪里等着,我一定会来找你。白画笑了笑,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情话,却很开心:是你丢了,我这么聪明怎么会丢。
还有一个下午…….
舒适温暖的时光其实就这样静静的流淌在那样阳光充足的下午,伴着海风一点一点的飞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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