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猫

小说那空帕侬有什么


那空帕侬有什么

吴苏媚会因为地名就想去一个地方吗,会的。吉娅就是这样的地图爱好者。她曾经好想去那空帕侬。不记得是从哪儿看来这个地方的了,也不知道它到底在哪。只是名字太好听,好像有好多故事一样的。偶尔有一次翻看泰国地图,才发现那空帕侬的真正所在。当然,最后还是没有去成那空帕侬,吉娅前往泰国的时候,去了泰国湾的通赛海滩。先从甲米坐了长尾船,极其瘦削狭长的船,一不小心就会炸开或者沉掉似的。长尾船的优点就是够快速,不一会儿就到了。船搁浅在离岸还有百米的地方,所有人都得淌水而过,摸索着上岸。船老板说这里并不是通赛海滩,而是莱蕾海滩,往右边走,有一条小路可以去通赛。路很难走,参天的密林,泥路上埋了好几层落叶,周围雾雾的,湿气太重,让人担心会有蛇的出没。吉娅走了会儿后悔了,犹豫之间又看到了几个正面走过来的白人游客,心想到底证明了是可以走通的,硬着头皮继续。翻山,越岭,走到天色暗沉,四肢乏力。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有发电机低沉的声音,婆娑树影中恍惚见了灰色的木屋。吉娅疲倦地走入右手第一家,要了瓶红牛。付钱时才意识的,这里不再是曼谷,也不是甲米,而是日常用品都需要船运的通赛海滩。

次日,天空灰白,掀开蚊帐,吉娅坐在自己木屋前的藤椅上发了会呆。等到雾气散尽,阳光遍洒,才下楼往海滩的地方走去。在看得见海景的地方,矗立着一幢幢崭新别致的精美别墅洋房,和她的小木屋有着天壤之别。坐在海边一间简陋的餐馆里吃炒饭,不时有长尾船靠岸,带来一批批新鲜的游客,也有船载走已经厌倦的人。金发碧眼们穿得都极少,比基尼坦然自若地飘来晃去。黑色的流浪狗沉默地伏在沙滩上,通赛的沙滩非常短促,肮脏,很多地方仅仅是滩涂连接着海水。通赛本来就不是以沙滩见长的,迷恋沙滩的人都去了莱蕾。通赛是以攀岩而著称的,由于地势较为偏远,充满着一股野性未驯感,除了一心只想攀岩的家伙外,留在通赛的人并不多。这些把身躯贴近岩壁的人,渐渐地形成了他们自己独有的天地。起身,慢慢地朝岛的另一侧走。海水连着坚硬的峭壁,看着有些凶险的样子。踌躇着慢慢涉水而过,心想可不能摔倒啊,否则就要莫名其妙淹死在这儿了,越走,越不对劲,刚才水还只到小腿的,渐渐地深至腰腹了,要不要知难而退?犹豫之间,脑子的指挥和肢体不合拍,竟然脚底一滑。在很小的时候也发生过类似的事,那条著名的运河,每年夏季都有许多人游泳,不知怎么了,吉娅的游泳圈突然脱落了,进入了一个混沌的灰色的世界,虽然才短短几秒,却像是被生的世界狠狠抛出去了——浮出水面后,再也学不会游泳了。有人捞起了她,他咧着嘴朝湿漉漉的吉娅笑:“这么浅也会。”吉娅不知道安东尼算不算是她的救命恩人,记得《走出非洲》里,迪内森遇到了一只狮子,丹尼斯正好持枪出现在她身边。脱险后迪内森问丹尼斯,你刚才是不是救了我?丹尼斯笑着说,不是,是那只狮子放过了你,它吃过早餐了。吉娅的情况也有些类似,也许安东尼并不算救了她,滑倒的地方那么浅,只要没有被恐惧吓昏了头,也能自己好端端地站起来。安东尼是法国人,来通赛已经一个多月了。理所当然的,安东尼是攀岩爱好者,他有全套的工具,每天都要花上四五个小时把自己累得个半死。为什么喜欢攀岩,吉娅问他,是因为喜欢向上的感觉吗?安东尼摸摸头,笑着说,不要急着往上,攀岩就像是和岩壁谈恋爱,首先要保持住自己的平衡感,才有可能继续往上。吉娅,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教你。没兴趣,她没好气地说,我看不出来每天爬上爬下有什么趣味可言的,还不如睡个好觉,或者从这里步行去莱蕾走一趟。

吉娅每天都从通赛走到莱蕾海滩去,走的是沿着海滩的一条捷径,那天滑倒的地方也是其中的必经之地。后来她不再害怕了,因为滑倒的所在已是海水在这个季节的极限位置了。那条路生长在乱石堆里,好几处都要手脚并用才能勉强过关,从高高的石堆下到沙滩有几米的落差,人人都得借助边上一根粗大的树藤荡下去,或者爬上来。吉娅渐渐地适应并且喜欢上了这条路。莱蕾海滩充满了香艳的情景,穿着清凉的美女俊男躺在沙滩上晒日光浴,渡假酒店连成一排,门口就是游泳池、躺椅,还有很多人在玩水上摩托车,呼啦啦地冲来冲去。这里和通赛风格完全不同,通赛没有海滩,只有高耸冷峻的峭壁,和一帮除了攀登别无所求的偏执狂。吉娅认识了一些朋友,总是在沙滩上和他们玩排球,队伍里有一个人妖美女安娜,她非常漂亮,也有趣,每次赢球了都会来一个侧手翻。他们问,为什么要住在通赛呢,那里多无聊,晚上还只能用自发电,生活太不方便了。因为通赛便宜啊,吉娅说。除了便宜,还因为通赛有安东尼。每天打完排球后回去,都能够看到安东尼,真是太好了。下午三四点的样子,他总是坐在路口的酒吧里,看着吉娅经过,就朝她挥手。吉娅喜欢和安东尼坐在一起,和他聊各种各样的话题,安东尼是个一流的听众,他总是耐心地听着她层出不穷的废话,一点没有厌烦之色。吉娅说,安东尼,你会因为地名就想去一个地方吗,我好喜欢那空帕侬这个地名。那空帕侬有什么?不知道啊,它就在泰国,这次我本来打算去那空帕侬的,可是在曼谷的时候,突然想看海,就到了甲米。到甲米又正好有一艘长尾船到通赛,就跳上来了。对于不攀岩的人来说,通赛是个无聊的地方吧,安东尼笑着说。如果我愿意尝试一下呢?你不害怕了吗?我想知道当你攀岩时,在想些什么。如果你是个勇敢的姑娘,吉娅,那我就喜欢你。

第二天早晨,吉娅去敲安东尼的门,安东尼宿酒未醒,迷惑地盯着她看了一会,才想起了昨晚的约定。那是一堵生硬的残酷的岩壁,吉娅一点也不喜欢,冷灰色,透着无情的陌生感。清晨的雾气还没有散尽。安东尼借给了她所有的工具,主绳、铁锁、快挂、安全带……可惜没有合适的攀岩鞋。吉娅说没有关系,随便试一试就好了。安东尼说了一些攀岩的要点,吉娅把手贴在岩壁上,回头问安东尼,要是掉下来怎么办?他笑着推了她一把,别怕,这是通赛最容易攀的岩了。吉娅鼓起勇气走上前,努力尝试着把手搭上去,牢牢扣着岩壁,脚也迈上去了,身体腾空着,又试了两步,然后发现自己的勇气已经油尽灯枯,再不能动弹,虽然安东尼在底下指点着应该如何使用臂力腕力指力,吉娅还是像只没有出息的壁虎一样死死贴着冰冷的岩壁,发抖,然后哭了。最后,安东尼不得不抓住她的双腿,把她拖了下来。吉娅觉得自己太丢脸了。安东尼继续着他在岩壁上的芭蕾,就像一只大鸟一样飞檐走壁,行云流水。吉娅想,我永远不会知道安东尼在攀岩的时候想什么了。我不是勇敢的姑娘。吉娅仍然把时间花在排球上,沙滩排球上是容易的,只要跳得高就行了,没有什么危险可言。而且只要和安娜是一队的,总能够享受到赢球的快乐。安娜以一敌十,像只神奇的八爪鱼一样,每每出现在需要她的地方。有时候安东尼也会过来找她,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远处,看着。安娜问,吉娅,他是你男朋友吗?当然不是,我们是邻居。小心,不要把心放在他身上,安娜拉拉吉娅的手说,我的直觉很灵的!我才没有。凌晨时候吉娅睡不着,因为附近的泰国人一直在弹吉他,不好意思去叫别人闭嘴,只好自己把脑袋埋在枕头里。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然后就跳起来,趿着拖鞋去找安东尼。轻轻敲响他的窗,安东尼蓬头垢面地拉开了门,吉娅,怎么了?这么晚?安东尼,我睡不着,想去海边,可是……你能借给我电筒吗?沉默了很久,安东尼努力试图让自己清醒点,他说,吉娅,通赛的海边没什么可看的,我们去莱蕾吧。第一次在深夜时分来到莱蕾,沙滩上静静的,似乎从远古时分至今都一直这么静寂,月亮淡淡地挂着天那边。海浪一波波地卷来,远处幽黑一片。起先只是坐在沙滩上,后来索性躺下了,满天都是深远的淡黄色的寒光。这是太容易诉说心事的时分。安东尼也躺在吉娅身边,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夜空。为什么喜欢泰国呢?我并没有我说喜欢泰国,安东尼说。不喜欢还住这么久?安东尼不置可否。跟我说说你吧,安东尼,我仍然对你一无所知呢。可是你知道我好多事情,我都告诉你了,我最喜欢吃芝士蛋糕,喝百丽甜酒,养了只波斯猫,交过三个男朋友,二十六岁前是模特儿,二十七岁差点结婚了。最后……逃婚了,就这样来到泰国。安东尼,对我来说,你仍然是一张白纸。吉娅,你为什么逃婚?我是为了钱所以才想结婚的,可后来发现对方心里也很清楚,一下子就觉得好没意思了。我演技太拙劣了,将来一定应付不来,如果不是真正喜欢对方,要忍耐下去太困难了。那么,他伤心吗?伤心,因为婚宴的订金拿不回来了。沉默良久,安东尼突然说,吉娅,我结过婚。我知道。为什么?因为你好有耐心,我妈妈说,只有结过婚的男人才会有很好的耐心。安东尼笑了。过了会儿他说,九年前我第一次来泰国,那时候我非常喜欢泰国,它和欧洲完全不一样。你知道,泰国是个是奇异的国家,我就是从那时候喜欢上冬荫功汤和泰拳的。我太太还特地去烹饪学校,学做泰国菜。我们在曼谷住了半年。后来不断地回到泰国,她比我还要喜欢泰国。那几年我们几乎把泰国所有的地方都反复去过了,所有的,所有的海岛,包括这里。可你没有去过那空帕侬。那空帕侬有什么?应该是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吧,我只知道清莱、北碧、廊开这些。你太太现在呢?吉娅轻声问。分开了,安东尼低低地说。其实吉娅猜到安东尼结过婚,并不是他耐心好的缘故,而是他右手的无名指上有隐约的戒痕。有一天他喝醉了,手搭在吧台上,吉娅凑近了仔细瞧,一条淡淡的痕迹勒出了他的过去。她想安东尼的太太真是傻,放开了这么有魅力的男人。安东尼和岛上别的男人不一样,他总是很安静,他是那种即使一个人独坐着也散发着吸引力的人,使人忍不住想要接近他,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而有些人,扫一眼就知道很肤浅,独坐只是不受欢迎罢了,只会招来怜悯。安东尼是迷人的,岛上有不少其他的女人向他示好。欧美的,也有泰妹。安东尼对于秋波的接收能力很弱,一双深遂的眼睛像千尺深潭似的。安东尼谦和有礼,却并不亲切,他不介意别人解读出他内心深处的冷淡。这大概也是安娜对他的观感。安东尼生活很有规律,他总是步行十分钟,去同一处吃饭,与他慢慢相熟起来后,吉娅也成了纳卡的老主顾。纳卡和他的妻子铺盈每天都在通赛的一块平地上撑起遮阳伞,吉娅最爱吃铺盈做的海鲜炒饭,百吃不厌。安东尼喜欢蔬菜炒饭,偶尔从饭里发现只误投了身世的虾,就微笑着挟给吉娅。生意不忙的时候纳卡也会坐下来一同聊天。纳卡说他和铺盈以前都是一家星级酒店的服务生,铺盈在厨房,他在大堂。他喜欢上了铺盈,有一天鼓起勇气约她出去。铺盈出现的时候拎着只篮子,里面装着做好的饭菜。从那一刻起,他就决定今生要娶铺盈做妻子。后来他们结婚了,铺盈喜欢海,纳卡就带她来到了海岛。为什么是通赛呢,吉娅问。纳卡憨厚地说,泰国许多海岛旅游开发都很厉害了,竞争太激烈。通赛游客少,虽然赚不到钱,可是铺盈就不用太忙了,我也是。我们并不想要那种为了赚钱就非常辛苦的生活。铺盈不会英文,她总是站在那里,温柔地微笑着。吉娅对安东尼说,纳卡和铺盈真是幸福。安东尼笑了笑,那你会做饭吗?虽然不会,可是学起来的话应该也不难吧,吉娅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六月,吉娅的泰国签证快要到期了。安娜正好也要回曼谷,她们就约好同行。安东尼给吉娅饯行,带她去莱蕾海滩最好的酒吧喝百丽甜酒。他说,可惜这里没有芝士蛋糕。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蛋糕?吉娅问。草莓的。吉娅向酒保要了纸笔,低头唰唰地写起来。安东尼头侧了侧,问她在写什么。给我五分钟。吉娅把在中国的地址、电话,以及自己的电子邮箱都详细写给了安东尼。吉娅笑了笑,心里有一丝凄楚,想着这样安东尼就永远不会丢掉自己了。安东尼把纸折好,放在皮夹子里,没有说任何话。吉娅心想,他不想随随便便说些关于将来的话,然而他的沉默还是那么地伤人。吉娅掉转头,眼睛看着外面的碧海蓝天。第二天,吉娅和安娜一起坐船离开,很快就回到了甲米,安娜熟门熟路地带着她去坐前往苏拉塔尼的汽车,两小时后到了苏拉塔尼火车站。时间刚刚好,买了一小时后的卧铺票到曼谷。在驰往曼谷的夜晚,安娜坐在吉娅的对面,忽然问她,是不是没戏?嗯?我说你喜欢的那个法国人啊。这种家伙都是一样的,我老早就知道了,她哼了一声。什么意思?习惯于追求刺激的人,是不会给别人安稳的幸福的。他们有自己独特的世界,你进不去。吉娅,我告诉你,别去喜欢这种人,他们只为自己那点肾上腺素而活,而你,你会心碎。吉娅沉默着。以前我也遇到过这样的人,澳大利亚人,他很喜欢玩蹦极、滑翔伞。还总想带我一起去,说飞翔在空中的感觉太好了,他无时无刻不在追求着自由。可那种自由已经超过了生活所能给予的。他总是来看我跳舞,每个周末都来,给我买很多东西。突然有一天他再也不来了。很久以后才有人告诉我,他死了,是在跳伞的时候没能打开降落伞。吉娅,你知道么,我一点也不信那是意外,我想他一定筹划很久了。他终于满意地把自己摔死了,却完全不考虑别人会心碎。这种人太自私了,使你爱上他,他却仍然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即使死,也一个声音也不透露。我曾经以为他是真的喜欢我,后来才想明白,我也是他的收集品之一,他总是要找一些奇特的东西。他们这种人都活得不耐烦了,平淡的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吉娅,可是我们要好好地活下去,即使没有爱,你说是不是。吉娅朝安娜笑了笑,没有提出抗议,在心里默默地软弱地说,安东尼不是这样的,安东尼是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吉娅回到了上海。从夏天等到秋天,秋天盼来了冬天,从来没有收到安东尼的讯息,她觉得时间已经太久了,久到自己都已叹口气,放下了。她故意不要他的联系方式,也是故意把主动权交给他的,这样,也许自己不用显得太过卑微。她知道,如果要了他的电话,他的信箱,那么自己就会忍不住地想要和他说话,想要知道他在想什么,想要把生活所有鸡毛蒜皮都拿出来跟他分享。如果两人不是一个节奏的,这只是徒惹人厌罢了。吉娅静静地等待着,偶尔也烦躁极了。安东尼就像是一尾狡猾的鱼,吃掉了鱼饵,然后转身在消失在茫茫汪洋中。而自己就是那个没有诱惑力的垂钓鱼者,傻傻地痴坐着,以为它还会回头看一眼。她击出了球,他抬脚踢了踢,连弯腰捡起的力气都没有浪费就走开了。在等待安东尼的时间里,倒也不是全无收获的。吉娅缴了几百块钱,加入了攀岩俱乐部,在手忙脚乱里,终于能够稍微挪几步了。想起铺盈的故事,吉娅还去学习烹饪,已经可以做四五道菜了,尤其擅长做宫保鸡丁。她甚至还去买了烤箱,研习怎么做蛋糕。在失败了无数次后,勉强做出草莓蛋糕。有一次,她努力吃掉了整只草莓蛋糕,趴在马桶边吐了半天,泪水都流出来了,想着再也不能这么虐待自己了。也许安娜是对的,爱上不正确的人,除了心碎什么也没有。即使没有爱,还是要好好地活下去。

上海四季分明,时间过得分外清楚。而泰国只有雨季和旱季。吉娅离开后不久,漫长的雨季也开始了。海滩的游客越来越少,纳卡和铺盈摆摊的时候也越来越短。有一天安东尼没有找到纳卡的摊子,就走去莱蕾海滩吃饭,吃完后又喝了几杯。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回来的时候海水已经涨潮。他很少会这么晚才回通赛。曾经使吉娅滑倒的地方如今已站不住脚了,安东尼索性就抡开双臂,一路游了回去。他很多年没有游泳了。重新感受到水的浮力,心里涌起了某种异样的感觉,好像内心深处有一部分终年不见天日的地方正在慢慢复苏,那些激烈的痛楚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地抚摸着。

那天晚上他睡了一个好觉,安静的,没有噩梦的好觉。这些年来,能够安安稳稳睡上一觉对他来说已属不易。他总是不停地回到海底,回到年12月26日清晨八点那个被诅咒过的时刻。他潜得非常深,大概有七八十米的样子。对于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他像往常一样流连在美丽的海底世界里,观赏着珊瑚、鱼群,幻想自己也是一尾自由自在的鱼。然而浮出水面时,他被面前的世界震惊了。安达曼海湾温柔簇拥着的那一抹美丽的芭东沙滩已经消失了,熟悉的场景也无影无踪,遮阳伞、商铺、叫卖的小贩、嬉笑的游人……好像突然间误入了世界末日,树木被连根拔起,附近海面上漂浮着塑料瓶子、木块,以及尸体的断臂残骸。他的太太比莉?莲恩失踪了。莲恩不喜欢潜水,在他的鼓励下,曾经尝试过一次,可是她头一扎进水里,就陷入了极度恐惧中。安东尼只好独自享受着潜水的快乐。那天早晨他起得非常早,莲恩还没有醒来,他吻了一下她宁静美好的脸,就出海了。此后安东尼再没有涉足过安达曼海湾,生怕浮出海面时又看到一个被瓦解掉的恐怖世界。他再也不能心无旁焉地沉浸在海的怀拥之中。他彻底地放弃了潜水,把自己安放在了泰国狭长海岸线的另一侧——泰国湾,这里同样也有美仑美奂的海岸线。还找到了另一个与潜水完全不同的爱好,攀岩。安东尼回到小木屋,脱下湿掉的衣服,准备洗澡。忽然间他想起了什么,立刻抓起湿衣服一阵狂翻,钱包果然湿透了,泰铢、美金……那张吉娅写给他的纸,字迹也已经糊掉,再无法辨认了。通往吉娅的路途消失在自己的手中。安东尼独自在小木屋里默默坐着,回想起吉娅曾经说过的话,于是翻看泰国地图,发现了那空帕侬的真正所在。书上说,那空帕侬的意思就是群山之城,它座落在湄公河边,与老挝仅一水之隔。那空帕侬是一座小小的城,法殖民主义时代的建筑仍然优雅地矗立着,时光流淌得如此缓慢,夜色早早地就洒下了,宛如已昏睡多年。那空帕侬有什么呢,它本是一无所有的,但自从安东尼来了后,这里有了一家叫做吉娅的咖啡馆,这里有世上最好吃的芝士蛋糕,酒吧里总是有百利甜酒,他还养了一只波斯猫。

备注:因为写了这篇小说,有一阵子,执着地认为那空帕侬是和我有关的小城,一直很去,但始终没去成。觉得这个地名很好听。

通赛我是去过的,年左右的样子。年的海啸,确实听说过有深潜的人,免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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