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猫

悦读会原创美文猫


作者:双井溪

朵评:聊起猫,总有说不完的话。对于猫,我有三个深刻的印象,聪明、自尊、性感。小时候,在外婆家玩,全家人在里屋看电视,前院的门关了。落大雨了,在外游荡的小猫想回家,院子的门锁了,瞄瞄叫也没人听见,它竟然绕道去里屋窗外,一跃跳上窗台,使劲拍窗,终于唤醒了我们,回了家。猫可真聪明。还有一次,去jink家,见识了那只据说方圆几里以内的小猫仔都流淌着它血液的老黄猫。午饭时,我拿起一块骨头在他眼前晃,每次他伸手去够,就迅速的拿开,逗他玩儿。没想到,第三次时,他真真怒了,伸出爪子在我眼前狠狠抓了一把,嗷地一声叫,扭头绝尘而去。那暴怒的眼神,恐吓的动作,至今让我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我才知道,原来猫也是有自尊的。还有猫的性感,不知怎的,我常常想起周杰伦的一首歌《迷迭香》,歌里唱道:你的嘴角微微上翘性感的无可救药你煽情给拥抱烛火在燃烧有某种情调眼神失焦了几秒关于你的舞蹈你慵懒的扭动著腰受不了。我总觉得这些歌词就是对猫的性感最好的诠释。感谢双井溪的这篇美文,让我对猫性的认识中又增加了一味,原来还有一种不喜欢繁华和喧闹的西门吹雪猫。有时候,我也真是分不清,到底是在说猫,还是在说人呢?

猫有很多种,波斯猫、暹罗猫、埃及猫,长毛的、短毛的、没毛的。中国土生土长的猫,叫做狸猫,有一个典故叫“狸猫换太子”,说的这就是这种猫,短面,长尾,浑身班纹,身形矫健,动作轻盈,就是一只老虎或豹子的缩小版。中国农村把猫看作老虎的师傅,传说老虎的各种捕食技能,藏、跳、捕、咬、叫,都是跟猫祖宗学的,但是猫祖宗留了一手,没有把爬树的本领教给老虎。现在城里人也喜欢养猫,但是养的都不是中国的土猫了,各种肤色,各种毛型,都是以宠物为中心,以心灵寄托为诉求,以攀比显摆为时尚了。都说猫就像女人一样,柔柔弱弱、软软绵绵,摸一摸,瞄瞄叫,抱一抱,会撒娇。出门也不忘把猫锁在家里,男人就觉得自己在金屋藏娇,女人就觉得自己养了个闺密,总之回家了它就会往你腿上蹭,往你身上跳,不定还会舔你的脚,挠坏了你的裙子,抓破了你的鞋子,你也不会生气。

以前农村的土猫,不会像宠物猫这么乖乖女了。杀手,天生的杀手,西门吹雪。月圆之夜,瓦房之巅,土猫孤独地站在屋脊上,抬眼望月,一剑西来,天外飞仙。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乡下,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还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梦想,煤油灯都是一种稀缺的资源。夜是漆黑的,猫便到了自己的天堂。农村养猫不会像养狗那样拴着,猫在夜里也会走家串户,在房梁上穿梭,在房顶上跳跃,在楼板上游荡,轻悄无声。猫捉老鼠是猫的天职,也是农民对猫的期待。南方农村的房子多有两层,第二层多是木板铺就,谷仓为着干燥防雨的需要也屯在楼上,到了夜间就是老鼠跳梁,群魔乱舞,楼板上总有老鼠在短跑、跨栏,甚至跑马拉松。农村人没有失眠的,不会在乎噪音,但他们天生勤俭,心疼粮食。猫就是缘着这个需要,历来为农民拳养。猫会蹲守在老鼠的必经之路旁,耐心等待,黑夜里你听到砰的一声响,老鼠的跑步声忽然凌乱,继而听到吱吱的惨叫和猫咬住鼠脖子甩动的响声,那就是土猫利剑出鞘。第二天起床,这个农民就会跟左邻右舍闲谈,说昨晚那只猫非常厉害,多少多少天之前它也来他家楼上抓过老鼠。邻居如果也有体会,就会接茬说,这只猫是谁家养的,堪称猫王,它只要在楼板上一蹦,咔嚓一声,就好像一个酸菜坛子倒在了地上,动静非常之大,这一晚上,老鼠都闻声丧胆,整夜不敢出窝。

白猫黑猫,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是非常地道的中国农民话。农民就用这个标准,千百年来培育出了这些杀手。年轻的猫们,经常会去追老鼠,常在晚上跟老鼠追追打打,碰翻瓶瓶罐罐。这跟他们幼时看到花花草草、蝴蝴蝶蝶就会追追打打的天性可能关联很大,不过他们是肉食动物,农民也没有那么多鱼肉来供养他们,他们要想不饿死,就只能靠自己捉老鼠吃。猫们都是独行侠,如果给它们戴上面罩,批个斗篷,它们就是栩栩如生的蝙蝠侠了。除了他们春日里寻伴叫春的时候,从来都独来独往。不知道未成年土猫会不会跟着他们的母亲去学习捕鼠的技能,但额外还有一些基因的原因却可以促进猫们的技能。在以前,农村附近的山地里是有野猫的,跟家猫们长的一模一样,它们是可以跳起来捉鸟吃的。如果偶尔家猫有了这样的外遇,那他们的下一代对家鼠的捕猎能力岂不是呈几何级数的增长?

猫是夜行性动物。中国农民对自然知道甚少,对未知的东西甚是崇拜,崇拜中参杂恐惧,对黑夜就是如此,由此殃及夜里活动的动物。比如猫头鹰,白天睡觉晚上出来,也捉老鼠也捉蛇,南方农村却因为它叫声凄厉而不喜欢它,甚至一些愚昧的看法说猫头鹰叫就是鬼叫,要来勾老人的命。蝙蝠也是夜里出来,鸟不像鸟,兽不像兽,虽然有的地方说蝙蝠是“福”,但也有的地方就反感它,可能是因为蝙蝠还长得很丑,是个朝天鼻。猫在世界各地,有认为它是通灵的,神的使者,也有认为它是邪恶的化身的。猫在中国传统社会好像也是一种有争议的动物,农民更多相中他们捕鼠的工具性,它们获得的地位距离猪牛很遥远。猫们却不太在乎,他们依然我行我素,不失天真,他们就算老大不小了,还是充满好奇,经常玩弄老鼠、虫子,或者他们认为稀奇的东西,或者蜷缩在窗台眯着眼睛晒着太阳,让老人小孩摸摸,或者逗一逗狗狗,惹急了就爬上树去,煞是惹人怜爱。真是性格决定命运。猫的天真可爱和特立独行,让它成功地在现代社会转型为宠物。当人类发明老鼠夹,也会夹断猫咪的腿的时候;当人类发明老鼠药,也会药死逮老鼠的猫的时候;当人类开始了现代化和信息化,不再需要猫来捕老鼠的时候;当中国的城镇化让很多的村寨田园将芜,农民已经不再成为农民,甚至老鼠都已经舍弃农村的时候,猫们为自己找到了新的定位。《黑猫警长》还不够彻底,还停留在猫的猎人和正义身上;《猫和老鼠》深起神髓,深刻道出了现代社会的娱乐本质。

回首整个人类的发展史和进化史,人类就是一个把自己居于霸主和皇帝的过程,把动物置于阉臣和魅党的过程。如果猫们能想象一下,他们的徒弟百兽之王老虎,都可以被土豪养在家里当宠物,那么他们就应该感觉非常心安理得了。宠化是历史潮流,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猫成功了,它依然可以在人类的居所里享受安逸,从杀手蜕变成宠物。牛失败了,它失去了传统社会中崇高到图腾崇拜那么显赫的地位,黯然从耕牛蜕变成肉牛。猫们很洒脱:猫走猫的路,让牛说去吧。但遗憾的是,在现代中国城市里,我们基本看不到中国土猫的身影。或者,猫里的西门吹雪注定不喜欢繁华和喧闹,注定只适合边野乡下吧。让人感觉一点淡淡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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