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咪，SanSan和我们家

作者：顾申曦MariaGu教练/

第一次养猫是在童年时代，外婆家的弄堂里有一户人家的大猫生了一窝小猫，都是雪白雪白的波斯猫。因为身体很小，毛又长，它们在外面玩耍的时候，就像几只雪球满弄堂滚来滚去的，时不时的撞到一起，忽悠一下又散开了，听见有什么动静时，就拱起背，歪着脑袋一蹦一蹦，算是自卫，可爱极了！一听说那家要把小猫送走了，我就缠着外婆，一定要领养一只。

那时候的猫食是菜场里买来的小鱼，加点水和米饭一起煮，因为不加任何调料，烧猫饭的时候整个弄堂都是腥味，不过没有人会提抗议，大家都知道我们家也有猫了。有时候咪咪不爱吃自己的饭，静静的端坐在正在吃饭的外公的脚边，外公因为胃不好，主食只能吃面条，咪咪就耐心的等外公什么时候想到它时，夹一根长长的面条给它，它就边玩边吃，一根面条要吃老半天。

不太记得我小时候听课是否认真，但是还清晰地记得如果我思想开小差，脑子里出现的念头多少和家里的咪咪有关：“它又去找它的老朋友玩了吗？它会不会从竹竿上滑下来？它的饭吃完了吗？有没有乱小便遭外公打了……”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我那个开心劲啊，背起书包就往家里跑。咪咪知道我什么时候放学，每次它都会在弄堂口等我，远远的看着我，一直到我走到它身边，它就会把头往我小腿上蹭阿蹭的。

我最喜欢跟咪咪玩的游戏，是在它的尾巴上系上一根公鸡毛，看它跟疯了一样不停的转，想抓住鸡毛，一直到玩不动为止，我也咯咯咯的笑不动了还在笑。到晚上，就跟咪咪玩抓影子游戏，我手指一面幌动，一面往上提，咪咪就在墙上抓我的手影。那时候咪咪已经长得蛮大了，能跳等老高老高的，我要战到凳子上它才够不着我的手影子，才能玩得痛快。有时它还会借用助跑来增加弹跳高度，好聪明的猫！我一直纳闷咪咪为什么从来就没有试着来抓我的手，而对永远得不到的影子会穷抓不舍。

有一次放学回家没有看见咪咪在弄堂口，以为它在跟别的猫朋友玩，把我忘记了。回到家推开大门，看见外婆一面洗衣服，一面在流眼泪。我知道咪咪出事了，两手捂着脸大哭了起来，外婆安慰我说：“我们明天去看看谁家有小猫，再领一个。”我哭着说：“那我还要白色的波斯猫。”

好多年过去了，外婆家后来养过几只猫，但都不是波斯猫。

我们姐妹几个都喜欢猫，妈妈就不停的领养。记得有一年，妈妈家里的两只猫要当爸爸妈妈了，那一阵子它们经常想法子把衣橱的门打开，喜欢待在衣橱里。有时候我们不小心把门关上了，可是不碍事，它们会自己推开门出来的。后来我妈就素性把那一格腾出来，名正言顺的成了它们的临时小屋了。我们天天等啊等，想看小猫是怎么诞生的，但猫妈妈有它自己的注意，趁我们都不在的时候，生了！四只小花猫，像它们的爸妈；一只小白猫，像谁呢？。我们逐个给它们起了名字，“青青”的毛色很特别，深咖啡和土黄色相间；那只小白猫，我们叫它sansan……一个多星期后，小猫们开始睁眼了。再过了几天，又会走路了。啊，天天都有新发现。弄得我们姐妹几个一有时间就蹲在衣橱前，观察它们的变化。特别是sansan，它的毛虽然没有以前外婆家的波斯猫的毛长，但是它的表情和喜欢玩的游戏和那只波斯猫一样一样的。

记得那时候我喜欢自己设计服装，在缝纫机前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小猫们因为身体轻，尖尖的爪子勾住我的衣服，在我身上爬上爬下，还轮换着站到我的肩膀上“监督”我干活。它们一定很好奇为什么那些布片会在缝纫机的针脚下慢慢往前移。5只小猫东一只，西一只的都爬在我身上玩，感觉好极了！我也常常为自己能成为小猫们的“游乐场”而沾沾自喜。

晚上睡觉的时候，怎么觉得鼻子这么洋洋，睁眼一看sansan坐在我枕头上，在等我把被子欣开一个小角，她好钻进被窝里暖暖的睡一觉。我们姐妹几个最妒嫉老三了。她睡觉的时候，除了sansan以外，其他几只猫都喜欢挤在她的床上，弄得她一晚翻不了身，全家人一致认为这和她的小名叫毛毛（猫猫）有关。

后来，我因为工作的关系，只有在休假的时候才有机会回去和猫咪们玩。平时只能跟街头猫们打打招呼，或者到有猫的朋友家里去过过猫瘾。

刚到芬兰时，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有意无意的看看哪里躲着野猫，偶而会碰到几只猫，但是都长得胖嘟嘟的，有的还带着颈环，那是放养的家猫。我开始纳闷了：野猫都去哪了？一打听，原来这里有很多专门收养野猫的人家，谁发现了就都送到他们家里养着，欢迎大家去领养。我们从电话簿里查到了就近的一家，跟主人约好了看猫的时间，就跟老公一起去了。

那是一个别墅居住区，出来开门的女士看上去有五十来岁，穿戴很得体，像要迎接贵宾似的，神采奕奕的脸上流露着满满的幸福。她热情的跟我们打过招呼后，随手就推开了客厅的门，请我们进去，哇，好温暖的一个猫的世界。茶几上，书柜上，沙发上，地毯上和那些定制的猫架子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只猫咪。这些猫咪显然已习惯了陌生人的光临，对我们的出现显得无动于衷。主人介绍说，这些猫因为没有被领养，已经在她这里住了很久了，就像家猫一样温和。我摸摸这只猫的脑袋，抓抓那只猫的颈脖，看它们那么舒坦的躺在那里的模样，都不忍心把其中一只带走。

看（玩）完了楼下的这些猫，女主人领我们往楼上走，嘿嘿，几只期待新主人的小猫正站在楼梯口探头探脑的，等我们走近了，它们又跑开自己玩去了。我发现有一只小猫的毛特别长，看上去特别机灵，很像妈妈家养的那只“青青”，就决定要这只。女士赞扬我眼光好，因为这是一只挪威森林猫，长大了会更漂亮。我跟女士办理了领养手续（类似与报户口），户口本里写着猫的名字（青青），年龄（六周），什么时候送到领养所的，什么时候打的第一针预防针等等，还给了一本养猫小常识册子，临走时，女士没忘了提醒我们下次送猫去打预防针的时间……呼呼，还挺正规的！

就这样，青青成了我们家的小宝贝。几个月后我们的儿子出生了，它又成了儿子的“传话筒”：儿子一哭，它就跑来“报告”；给儿子洗澡时，它也一定要在场。等儿子刚刚会跑以后，他们俩又成了玩耍的搭档，儿子手里拖着一根皮尺往前跑，它先不追，一直等儿子跑到隔壁房间，它才噌的一下追过去，要显示它的实力。它也经得起儿子的折腾：儿子压在它身生，它也就眨巴几下眼睛；儿子抓住它的大尾巴，它就蹲在那里一动不动，一直到儿子放手为止。儿子身上从来就没有被抓的痕迹，它也从来没有怕过儿子的“攻击”。我想他们之间一定有玩耍的规矩，他们知道该怎么玩。青青还喜欢吃煮蛋，每次只要听见小勺敲蛋壳的声音，它准保会在三秒种之内出现在餐桌下，看你没动静的话，它就站起来，用提升高度来引起你的注意，再不，就爬到你腿上了，哪一定是不得已才做的了。

有一天，青青后腿突然不能动了，医生诊断是它的心脏先天不足，只能打安乐针。去幼儿园接儿子的路上我把这事告诉儿子，免得他回家乱找。儿子一路哭着回来，似乎不相信这是真的，一进门，他还像以前一样这个房间找找，那个房间看看，最后还是大哭了一场。

也许是因为失去青青时带来的伤感太大，我们没有马上再养猫，但只要是听说亲朋好友哪家有猫，一定会带上孩子一起常去那家走走。女儿三岁时，我们实在经不住孩子们、事实上也是我自己的纠缠，决定再养一只小白猫。刚巧看到一个广告：“欢迎领养小白猫，自家的xx猫生的，现有一个多月大，还剩两只。”我立马拿起电话，预定了一只。周末的时候把它领了回来，取名sansan。

Sansan的出现，又给家里增添了无穷的温暖和乐趣。女儿的朋友越来越多，有一半是冲着它来的。远处的楼里有个婆婆，有时会来敲门，要送小礼物给sansan，她说每次看见它蹲在窗口看风景的那个模样，她就有冲动要抱抱它。后来婆婆有几年没来了，我们猜想着是她搬走了。刚惦记她，她就来敲门了，原来她去西班牙住了几年，刚回来。在阳台上远远的看见sansan又忍不住来敲门了。这在芬兰是很少见的，一般不会不约就上门的。也许sansan的魅力让这位婆婆把传统礼节也抛到脑后了吧。

夏天的时候，我们几个轮流带sansan去散步。雪白的sansan带着大红色的伸缩牵引缰绳，气昂昂的行走在绿色的森林里，它时不时的要停一下，吃上几口草后，再继续往前走。迎面过来狗狗们，sansan也只是减慢速度而已。不一会儿，后面传来主人跟他们狗狗说：哇，这么漂亮的猫咪，Kasper（那只狗的名字）要不要我们也养一只，跟你作伴？......要是碰到妈妈带孩子散步的，sansan显得特有耐心，让孩子抱抱，跟孩子“聊聊”。估计那孩子在回家的路上也会谈到养猫的事。

冬天的时候，sansan只能在家锻炼，跟我和女儿玩追捕，通常是输赢各半。它进攻的时候，如果没有抓到我们的脚，我们赢了；轮到我们进攻了，它不会躲到床底下或者我们抓不到它的地方，而是跑到儿子的房间，站在儿子两脚之间一动不动，那就算它赢了！儿子从来不会“折腾”它，它最喜欢趴在儿子的背上观赏家里的“风景”。为了sansan趴在他背上时有安全舒适感，儿子会把身体弯成90度直角，驼着它从这个房间走到那个房间，一直到坚持不住为止。儿子说，这也是一种锻炼身体的好方法。

要给孩子们拍照片，那个难啊！可一提跟猫一起拍，大家都来抢镜头。我们一致认为家里最上相的就是sansan，所以都想占它一点光。女儿在她的Facebook上发得最多的“新闻”就是她和Sansan的合影。

因为受我女儿的影响，我们邻居家的孩子也一定要养猫，听说我们想要sansan传宗接代，邻居家就领养了两只公猫，等公猫们稍大了点，就开始来相亲了，谁知我们家的那位决定要独身，人家每次来都被它恶狠狠的凶走了，后来事情发展到邻居孩子才把她的猫领到楼下的大门口，sansan就开始凶了，警告我不要开门。看来猫咪们也时兴起自由恋爱，我可是不能强求的。

没关系，只要有sansan在，我们就幸福。孩子们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一找它在那里，先跟它玩一会儿后再去忙别的；我想放松脑子的时候，也一定会找它，跟它聊聊它感兴趣的事，抱它看看窗外的野兔们、松鼠们和鸟儿们。它喜欢凑热闹，无论我们吃什么，它都要过来查看一下才罢休；它会用不同的声调告诉我它是想找我玩呢，还是它饭碗里没饭了；它知道我整理完厨房就会去倒垃圾，就早早的在门口等着，因为我会允许它趁我去倒垃圾的几分钟时间在过道里玩一会儿，等我倒完垃圾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乖乖的在等我开门进家了......

听说有的猫能活到20岁，我们都很肯定sansan也会有高寿。我经常问它的一句话就是：“sansan，在我们家住着开心吗？”通常它会看着我，嗲嗲的“喵”一声，再眨一下眼睛，算是给了我一个肯定的回答。可是，这一天还是提前来了。它突然发病，诊断书上写着不治之症，医生说它年岁已大，不必让它再受罪，建议让它安乐的走。医院，全家流着眼泪为它送行，那天，sansan刚满12岁。

俩孩子回家后一声不吭，晚饭也不吃。我也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把眼泪往肚里流，这个时候需要妈妈的坚强，我安慰着孩子们和我自己：

“我们中国人都说猫有九条命。”

“过一阵我们再养一只猫。”

女儿说：“我们还养白猫。”

儿子说：“我们还叫它sansan。”

是的，我们和猫的缘分还在，一直都还在！

此文为悼念刚过世的sansan而写。谢谢你耐心的看到这里，你也喜欢猫吗？□

注：本文照片全部由作者提供。

顾申曦MariaGu，教练，从小生长于上海，现生活在芬兰首都赫尔辛基，有一双聪慧的儿女。Maria年毕业于北京中央工艺美院，目前是国际教练学院（ICA）的教练导师。同时，她也活跃在芬兰的教练的世界里，正在用不同的方式，把教练的思想和理念传递给她能接触到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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