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猫

猫眼起篇


谨以此篇献给二零零六的人和事

起篇

年夏,热。

整个城市象烤得半熟的红薯被那被人类称做太阳的星球热烈地煎熬着。即便如此,人类还是个个衣冠楚楚,行色匆匆,象在寻找什么,但绝不是寻找早已迷失了的自己,人类的眼睛从来只盯着身外,偶尔照照镜子才发觉自己原来也长着一张人类的脸。他们总自以为是地以为玩弄了这个世界,却成了这个世界的玩物。

午后的垃圾场似乎更接近这个城市的本质。四十度的高温把原本掩盖在最底层的腐尸气息一丝一丝地抽离出来,风过处,腥臭,恶心搅和着零碎的纸片和衰败的枯叶在热浪里翻腾,混杂着绿头苍蝇的嗡叫,一片繁荣。几个几乎被垃圾同化的乞丐,此刻正蹲在垃圾场的角落,点着一大堆白色垃圾,在火焰的超度下,灰色粉末四处飘散,垃圾场变成纳粹分子的焚尸炉,壮观无比。不时有人类拎着大包大包的尸体抛向这座硕大的炉子,惊起几只垃圾猫蓬松着尾巴四处逃窜,然后停在不远处看人类走掉,再疯狂地扑向那些尸体,用饥饿的爪子寻找可以果腹的一切。它用鄙视的目光扫了同类一眼,懒懒地抖落洒在它曾经雪白的毛上的骨灰,拖着残废的后腿悠悠地踱到阴凉处,习惯性地躺了下来。

它,也是一只垃圾猫。不过刚从一只瘦弱的小花猫口中抢到一块腐肉,所以很饱,不屑再与之争抢。它知道什么时候休息,什么时候就餐,什么时候散步,比人类还要规律。它依然保留着贵族的的高贵气质,那足以使它傲视一切垃圾猫的贵族的血液在它的每一根血管里不安的跳动,这似乎成了它的资本,但同时也是它致命的弱点。

它,曾经是只波斯猫,有着漂亮的毛和像宝石一样闪亮的大眼睛,我行我素且温文尔雅。每当它躺下来,想起在主人家的时光时,大而有神的眼睛顿时黯然失色,分不清是幸福,压抑还是无奈。它的名字连它自己都不记得了,只有在回忆的时候依稀记得主人喊它“丝丝”,但这个名字在它抓破主人家的窗帘从三楼义无反顾地跳下去的时候就已经不复存在了。猫是灵异的动物,据说有九条命。虽然摔断了一条后腿,但它还是活了下来。它不知道,迈出的这一步,是希望还是死亡,但它知道必须迈出去,而且已经迈出去。

丝丝,主人又在喊它了。早已厌倦了主人腻得恶心的呼唤,它赶紧在第二声之前乖乖跳到主人怀里,貌似亲昵地舔着主人面具般的苍白脸蛋儿,喵喵地叫上几声作撒娇状。于是主人抱着它到浴室美美地洗个热水澡,它一动也不动,任由摆布,然后再一动不动地被抱到沙发上用吹风机吹干,它这才抖了抖身子,白色的毛雪花般散落开来,纯得象通透的水银。洗了澡虽然稍微舒服一些,但它依旧无精打采地趴在柔软的沙发里,因为它知道主人又要向它倒苦水了。

主人也洗了澡,脸色红润些,但还是很僵硬,去掉面具,她甚至连笑着都不自然,人类一旦习惯了虚伪着生活,真实摆在面前反而怀疑起来,有时,它真替主人难过,替人类难过。主人把它抱在怀里,怜爱地抚摸着它,温柔的手指划过,它感受到主人的唏嘘,于是它把头更贴近主人的胸口,去感受那来自心底的更沉重的唏嘘。

主人开始跟它说爱情的脆弱,男人的虚伪,说没有人爱的她多么可悲,它的肚子里装满了主人的爱情垃圾,幸福的事儿主人从来不提,或者根本就没有幸福的事儿。主人只知道向它倾诉,而它的倾诉却没人知道,它想告诉主人它需要的不只是被倾诉和洗澡睡觉玩早已腻了的血红毛线团。它觉得它应该有另一种生活,这种生活是它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它想逃,不想再无休止地被倾诉下去,即使成为一只垃圾猫,它想,至少可以自主选择把什么样的垃圾装进肚子。这种想法在听到主人梦中呼唤一个男人的名字的时候变得愈加强烈。它被惊醒了,从主人湿漉漉的枕头旁迅速逃开,跳上了窗台。

丝丝,主人喊它。而它漠漠地看了看在床上发呆的主人,飞快地抓咬着窗帘,碎布一片一片跌在地上,象被撕碎的主人的心,盛开成罪恶的罂粟。它钻出窗帘,窗户是打开的,雪白的身影朝着黑暗的世界,纵身跃了进去。丝丝,主人带着哭腔,用梦中喊那个男人名字的沙哑声音喊着它的名字,但它和那个男人一样,选择了背叛。

忍着疼痛,站在马路中央,它知道这将是一条漫长的寂寞之路,不管这条路是不是最初想要的。它知道没有回头,不能回头,它什么也没留下,只留给自己一条残废的后腿。整个世界漆黑一片,只有主人的窗户,彻夜未眠,它最后望了一眼,消失在黑暗世界的角落……

它在回忆中睁开眼睛,望着人类制造的垃圾场,那双猫眼如今多了些须沧桑。一开始它还为自己对主人的背叛耿耿于怀。当某天午后主人将一条熟悉的窗帘扔到垃圾场的时候,它赫然看到了自己清晰的爪印和那零落的罂粟,中间夹杂着一段血红。主人早已认不出它,她怀里抱着一只和它一样的波斯猫。它无动于衷,但是那只波斯猫看到它以后却突然激动起来,拼命想挣脱,被主人温柔地按在怀里,死死地。丝丝乖,主人喊着,象从前抚摸它一样抚摸着那只猫。望着主人远去的背影,它欣慰许多。

太阳已经偏西,一天就这样睡去了大半,黑暗贪婪地吞噬着这座垃圾场。一群野狗龇着牙低声咆哮着赶走一只胆敢狗嘴夺食的杂色野猫后开始相互咆哮。它们和狼有着强烈的共性,遇到外敌会保持空前的团结,之后才会在同类中争夺属于自己的食物或地位,而人类更善于窝里斗以至两败俱伤,这是人和动物的本质区别。不一会,整个垃圾场就因这群野狗的搏斗而空前热闹起来。忙碌的人类也偷闲围上来,嘻嘻哈哈地看着,跳着,笑着,似乎在看他们自己。

它站了起来,探出前蹄,露出被主人剪掉的光秃秃的爪子,张着嘴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继而抖抖身子,虽然雪一样的白色早已灰黑,曾经的华丽也荡然无存,但它不允许任何污秽粘在身上,那会玷污它的灵魂。它瘸着腿,踱到垃圾场的至高处,身后杂乱的垃圾堆里留下一条清晰的痕迹。夕阳中的影子拖得又大又长,映在不远处的残桓断壁上,狰狞如鬼魅。

它后腿蹲下来,尾巴卷伏在脚下,伸长了脖子仰望着血红色的星球,曾经的炙热变得有气无力。它突然想起了什么,神经质地跳将起来俯冲而下,在整座垃圾场里疯狂地奔跑着,寻找着,俨然一头濒临绝望的困兽作最后的无力的挣扎。再一次回到原地,它明白,回不去了,永远回不去了,那和夕阳一样血红的毛线团,那曾经在主人家陪伴着它玩耍的血红毛线团早已被主人埋葬在垃圾场。它明白,主人家终不是它的温床,它的温床是冰冷的垃圾场,陪它玩耍的是一群时刻准备袭击它的野猫野狗。望着渐渐下沉的血红,它最后一次伸长了脖子,孤独的身影在夏日的黑暗中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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